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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有没有想过，那些在街上摆摊的，会去哪里小便？

美国社会学家米切尔·邓奈尔（Mitchell Duneier）曾经花了几年的时间，跟着纽约街头的小摊贩、流浪汉，观察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组织，最后，出了一部很有影响的书：《人行道王国》（Sidewalk），填补了很多学术空白。比如说，他弄明白了，那些在街上摆摊的，到底会去哪里撒尿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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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不妨自己先想想，如果你在街上摆摊，遇到内急，你会去哪里方便？

去公共厕所怎么样？不行。公共厕所太少，太远，可能都在几条街之外的公园里。那被尿憋急了，该去也要去啊。其实，远还真不是问题。问题在于，你要是跑那么远去趟厕所，等你回来了，你的东西可能就被偷了，甚至连摊位都会被别人占了。

那去旁边的麦当劳、肯德基上厕所怎么样？也不行。快餐店有规定，顾客才能用店里的卫生间。快餐店也有自己的道理。每次厕所被弄脏，就得抽调人手去打扫，那点餐柜台的服务员就不够，等着点餐的队伍就排得更长。但问题是，谁算顾客呢？如果我是麦当劳的老顾客，天天吃快餐，但去的都是别的店，这家店就不认我是顾客。就算我天天在这家店买快餐，但这一天，恰好遇到内急了，我冲进快餐店，一样会被拦住。再考虑一个极端的情况，我买了个汉堡，付了钱，拎着汉堡走出门，刚出门，突然肚子不舒服，再折返回去，一样会被拦住。

顺便说一下，米切尔·邓奈尔还发现，有的小摊贩不去快餐店用厕所，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上又脏又臭，味道太重，不愿意干扰穿得整整齐齐的上班族。

那干脆随地小便？也不行。这要从1993年当上纽约市市长的鲁道夫·朱利安尼说起。朱利安尼提拔了威廉·布拉顿当警察局长。威廉·布拉顿信奉的是“破窗理论”。啥是“破窗理论”呢？1982年，两位社会学家詹姆斯·威尔逊和乔治·凯林在《大西洋月刊》发表了一篇文章《破碎的窗户》。他们讲到，如果街道上出现了破碎的窗户，或是废弃的车子，乱涂乱画的墙壁，就会让人觉得这个地方没人管，于是，违法犯罪行为就会剧增。既然信奉“破窗理论”，那纽约市政府就开始痛下决心，整治随地大小便现象。谁敢在街上小便，就罚100美元。没钱？没钱就关进监狱。
 

这让街上的小摊主们很不开心。大人物也会随地小便啊。打高尔夫球的绅士们内急的时候，看见周围没人，一样会就近放水的。纽约的宠物可不少，狗在街上也会冲着墙尿尿啊。狗的尿比人的尿还骚，为啥只管人，不管狗呢？

这也不行，那也不行，这些小摊贩、流浪汉到底去哪里小便呢？
 

他们会拿一个星巴克的空纸杯，尿到纸杯里。可是，你不能总是端着这杯尿吧。一转手，他们就把尿倒到地上，或是下水道里了。尿完了，纸杯还要留着。怎么留呢？他们把纸杯挂在路边的树枝上。街道边怎么会有树枝呢？这是纽约市政府为了不让人摆摊，特意在街边种的小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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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很多在街上摆摊的人，晚上就睡在路边。

为什么他们要睡在路边呢？你可能会说，这还不简单，他们没有钱啊。不对，哪怕是在街边乞讨的，每天也能赚到钱。他们有钱。住不起很贵的酒店，但廉价的旅馆还是能凑合一下的。旅馆里有床，能洗澡、洗衣服，冬天的时候能避寒。住在旅馆里不好吗？

很多小摊贩是自愿睡在路边的。摆摊的地点是稀缺资源，你要是不在那里，就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。你不知道自己的顾客啥时候会来，所以最好是随时等候在那里。生活在人行道上的这些人收入不高，好钢要用在刀刃上，他们会选择在夏天和秋天在街上睡觉，好省下钱，在寒冷的冬天住进旅馆。还有，纽约街头的瘾君子不少。虽然在大街上离警察更近，在旅馆里离警察更远，但要是在旅馆里，经理发现有可疑行为，一个电话打过去，警察就过来了，抓个正着。要是在大街上呢？流浪汉可以自由自在地躺在长椅上，吸烟喝酒，直到昏昏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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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过好几个出租车司机，要上厕所该怎么解决？有的出租车司机害怕上厕所，会故意少喝水。几乎每个出租车司机都能说出来自己常去的公共厕所，那些公厕大多藏在小巷子里。我在上海浦东跑步，周围都是房价高昂的“高尚社区”，但围墙外面一股尿骚味。我也遇到过快递小哥在墙角撒尿。看到我，他一脸窘迫。我把头转过去，假装没有看到。 

了解真实的世界，并不需要你跑到很遥远的地方。关心民生疾苦，并不需要你在网上流连忘返。就在我们的身边，那些普普通通的人们的日常生活，我们也没有去关注。多去跟身边的人们聊聊天，多去观察一下他们的生存环境，多一些将心比心。 

小摊贩、快递小哥和出租车司机去哪里上厕所，这不是我们闲得无聊才关心的八卦，这其实应该是每一位市长都要关心的民生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