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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火烧后,新木丛生。未来的历史学家会把2018年视为一个新的起点。
——何帆《变量·前言》
 
全球化的时间线进行到2018年,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深深的焦虑。第三次技术革命的高速列车横冲直撞,所有人都感到头晕目眩。
 
中国在这一阶段的发展也到了最后冲刺的紧要关头。
 
2019-2049,对于整个世界而言或许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节点,对中国来说,却是现代化进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瓶颈——再没有任何一个三十年,如现在这般表现出一种倔强生长的萌芽状态,激发起人们最强烈的感情。不论成败,中国都不复为今日之中国,这是一个惊险的跳跃,所有的摩擦、疑虑、更迭和期待都将迎来阶段性的答案,精彩的故事和新鲜的情节将独属于中国。
 
正如书中所说:
 
我们已经进入一片没有航海图的水域,一系列重大变化将挑战我们的认知。
 
本期全媒派(ID:quanmeipai)专访《变量》作者,得到APP主理人,经济学者何帆,一起来聊聊,我们自己以及这个时代。
 
快变量VS慢变量
“窥见真想全貌的方法”是在慢变量中寻找小趋势
 
剧变之中,人们难免变得迷惘而悲观。尤其当下资本寒冬殃及各行各业,大国博弈又引得人心惶惶:
 
无论是看投资还是看消费,无论是看内需还是外需,中国经济的基本面都不算很好,也不算差,但是影响2019年趋势的主要不是基本面,而是信心。
 
人们无法用过去的确定性来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,但变化之中也有很多东西会继续绵延。不妨以小见大,以小趋势洞见大方向。就好像观察一棵树:一方面留意新叶和嫩芽,另一方面,也观照母体,在新变之中,发现母体生命力的新源泉。这种多维度的“大树模式”帮助身在时代迷雾中的人们,借助历史的纵深感,看见黎明到来之前天际的微光。
 
观察者何帆一直将凯恩斯的一句话铭记于心:“当事实改变之后,我们的观点也要改变了。”他提到一个有趣的例子,生活在一战、二战之间的经济学家们,认为金本位制的消失,是世界的错误,而他们的解决方案是恢复旧系统,谁能料到,后来会冒出一个布雷顿森林体系呢?
 
因此,把握事实需要过滤时代的杂音,未经筛选的快速信息会迷惑人,但慢变量才是牵引历史进程的火车头。
 
比方说,潮汐变化是容易为人感知的快变量,而日月运动是更容易被忽视的慢变量;第一次工业革命之中,电器、工厂、飞机、城市、零售都是快变量,但电却是更为核心的慢变量。
 
他告诉笔者,未来的变化将挑战人们现有的认知模式,“我已经准备好把我原来学到的所有社会科学的知识都清空。现在身居高位的精英们,他们对世界的理解还是之前那个经济高速增长的黄金时代,他们也未必能够对症下药地提出建议。我写这样一本书,绝不是单纯源于对社会各阶层的人文关怀,作为一个政策研究出身的写作者,我认为田野调查是非常必要的,重新认识处在变化中的社会,是对自己的一种再教育”。
 
从这个核心概念延展开去,何帆预测了2019年5个值得关注的“新变量”:
 
大国博弈
技术赋能
新旧融合
自下而上
重建社群
 
对于这五个变化背后的逻辑关系,何帆进一步解释道:“你看中国经济这棵大树,最重要的三个主干是工业化、城市化和技术创新,在这个基础上,我们以1、3、1的体例对其中的新趋势进行了归纳,1个外部因素,3个国内经济的变化,1个是社会变化。”
 
核心技术VS应用技术
把握中国市场性格,科技赋能坚持“群众路线”
 
“美国人根本不关心中美关系,中美贸易战本身也不足为惧。”
 
何帆分析说,第一,特朗普没有战略,他是一个关注季度KPI考核的霸道总裁。这种人擅长在短期之内集中能量,瞬间引爆,但难以长期集中注意力执行战略。第二,中美之间是一个基于价值链的贸易,贸易战只会两败俱伤。中国不会重蹈上世纪八十年代时日本的覆辙。何帆解释说:“日本的问题在于,泡沫经济崩溃之后,采取的一系列错误政策;而且他们太规矩了。中国不一样,中国人从生下来那一天都想要当老大,每一个中国人天生就是企业家。”
 
所以,中国既不能低估特朗普打赢一场贸易战的决心和力量,但也不能高估他的战略判断力和执行力。
 
真正值得注意的是,中美关系的转折点已经出现了。
 
一方面是不同国家对全球化进程的分歧——变革的方向加上变革的速度才共同决定变革的收益。这铸造了新的围城——车上的人想缓缓,车下的人拼命往上挤,特朗普现象已经证明美国出现了一批想下车的人。
 
另一方面,美国确实对中国有所提防。但并不焦虑核心技术优势的丧失,而是担心中国特色的民情和体系使之在技术应用方面跑得更快。毕竟恩格斯说过,社会需求对技术进步的推动比10所大学都大。何帆笑着说:“这话放在中国,还得改成,社会需求对技术的推动至少比100所大学都还要大。”
 
美国对这一点有很清醒的认知,它能崛起也是得益于“流水线”,而不是发动机。
 
在当时,流水线只能出现在注重效率的美国,欧洲的公共交通已经很发达,并且社会分化严重,贵族和平民不会消费同样的出行产品,这就导致欧洲汽车厂商只能小批量、定制化的生产,借助这一契机,美国一跃成为“车轮上的国家”。
 
同理可证,中国想要在信息化时代胜出,关键是找到“新技术的应用场景”,走群众路线。
 
具体说来有3个步骤:选择,适应和改造,这种方法也可以称为:寻找边缘。例如极飞,不断试错之后,才找到农业无人机的市场定位——中国农民跟中国的城市消费者有一点很类似,他们很乐于尝试新鲜事物,拥抱科学。
 
“农村的留守老人都说,现在如果没有机器辅助根本做不了农活,”何帆补充说,“极飞在新疆的经验如果成功,中国的农业完全有可能赶超发达国家,局面一旦打开,前景会非常广阔。一定要坚持群众路线,要想清楚谁能从中获益,他们会反过来帮助你成长。企业要有潜力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生态系统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,因为孤军奋战在变化的时代风险性太高。”
 
话虽如此,但坐拥1000万用户的ofo为什么陷入困境呢?
 
何帆回应道:“第一,共享单车的场景太单一,群众路线不是说人多就行,不能变现的数据就是伪数据,是资本生造出来的,没有纵深的应用场景;第二,共享单车的游戏只是中场休息,这么多小黄车,归谁?有没有可能出现一个新的企业,新的商业模式?现在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。”
 
城市收缩 & 社区重建
小而美将成为时代的“隐形冠军”
 
“硅基文明崛起的时代,互联网就是新的城市,城市就是曾经的乡村。”崇尚生命力和颜值的城市新物种正在形成,要实现它们,自下而上的力量和审美创新的能力都必不可少。
 
多核心城市的趋势,带来了两个显著的现象:一是收缩,二是颜值革命。
 
各种信号正提示人们,超级大城市辐射周边的模式已经失灵了——土地流标;很多标杆性的房地产企业纷纷改名。在东莞和义乌,何帆找到了城市精明收缩的成功案例:“这些城市规模虽然变小了,却没有凋敝,反而变得更有活力、更加宜居。”
 
这些“没有围墙的城市”包容着很多在夹缝中小心翼翼生存的草根企业家,他们拥有在艰难环境中求生的能力,迅速利用机会萌芽的能力,一种自下而上的顽强力量。这些力量蕴含在千万“蚂蚁商人”身上:虽小但美好而灵活,虽卑微却是“隐形冠军”的摇床。
 
另一个例子是,原本在城市黄金地段的步行街和商业中心开始衰落。中国城市正在爆发一场“颜值革命”。
 
在互联网时代,小众才是主流——越是在自下而上的力量得到尊重、得到赋能的地方越容易爆发审美力的创新,越容易在混乱中涌现出新的秩序。从这个角度上看,老城、旧城和城中村或许是最有可能在“颜值革命”中获益的区域。因为互联网会减少它们在硬件上的劣势,通过技术为这些生活气息更加浓郁的地方赋能。
 
与小而美的城市相对应,人们可能会建立崇尚平等与合作的新社群。
 
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重建社群的新变量呢?
 
“这是一种由多股力量汇集而成的激流。第一种力量是丰裕社会,第二种力量是择邻而居,第三种力量是网络连通。”
 
何帆告诉笔者,中国的经济发展是断代的,直接从物质贫乏的时代跳跃到经济高速增长的时代,这两个时代,人们信奉的都是个人主义,所谓的“狼性文化”,对竞争习以为常,却学不会集体协作和公共生活。“我们每个人都像是被连根拔起,然后被甩到空中的人,你有真正的故乡吗?从哪里去找到归属感呢?那一定是社群,但不是人家建好你再加入,而是要先往里面存钱,再从里面取钱。”
 
何帆以阿那亚为例子解释说,随着人们自由度的增大,内心会生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公共生活的欲望。这种新的平等社会跟《乡土中国》中描述的熟人社会不一样,也跟广场舞群体、粉丝群体的科层制不一样。它的本质就是一群陌生人到了一起,并不断发生相互交往,然后大家懂得如何互相妥协,达成集体行动。
 
搁浅而亡 VS 涅槃新生
标准化的批量应届生将成为新时代的弃儿
 
身处在转型中的人们面临着诸多风险,得把安全带系好。2019年,潮水降落之后,会有两种现象:
 
第一种,很多鱼因为缺水死掉了,海滩上一片尸骨;
 
第二种,一些鱼开始长出来四条腿,然后开始上岸,最早的两栖动物开始出现了。
 
未来收入水平最低、就业最困难的恰恰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。他们缺乏工作经验,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一出校门就会过时,他们寻找的工作是最容易被人工智能取代的。
 
何帆告诉笔者:“教育依然很重要,但高考就不那么重要了,这是两个概念。我们不能狭隘地理解教育,知识改变命运是对的,但高考改变命运却未必。其实很多年轻人的人生规划,难道不是在现实面前撞得粉碎吗?越来越多的人专业和职业不对口,那他们大学四年的时间不都浪费了吗?”
 
年轻人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新物种,转型过程中很容易出现新兴企业、新兴行业,这才是新一代年轻人应该抓住的机会。每个人的家庭背景不尽相同,但逆袭之路的通行证已经不再是一直文凭。年轻人的当务之急,是想清楚自己的兴趣是什么,因为这是迸发激情的必要条件,同时还要有一点天分,还要跟社会的需求以及价值观相匹配,否则自以为的光明大道,到头来却发现是死胡同。
 
未来最成功的人是终身学习者,跟有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太大关系。
 
2019年2月1日
 
注:文中引用内容全部来自中信出版集团《变量》。本文首发全媒派公众号,转载请联系全媒派公众号。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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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。1971年出生于河南省荥阳县。1996和2000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,分别获得经济学硕士和博士学位。1998年至2000年在美国哈佛大学进修。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、山东大学等高校经济学博士生导师。其他学术和社会兼职包括:中国世界经济学会副秘书长、财政部、中国人民银行、商务部等政府部门顾问、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公共政策研究所常务理事、北京大学、厦门大学等高校兼职教授、世界经济论坛(达沃斯)青年全球领袖、亚洲社会青年领袖,央视今日观察评论员等。主要研究领域包括:中国宏观经济、国际金融和国际政治经济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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